家里生个蛮蛋蛋，不忘尝个红鸡蛋

liukang20243周前 (04-14)629吃瓜1218

文 | 刘新焕

红鸡蛋是关中人生娃娃时，以标明喜庆和心里的高兴，专门蒸的或煮的红皮鸡蛋。红鸡蛋多在娃娃过满月那天送给前来喝酒恭喜的亲属朋友和街坊街坊。关中人讲，红鸡蛋往出一端，标明家里有娃娃了，添丁了，得喜了，也标明吃到红鸡蛋的人添福了，升辈了。“见了红鸡蛋，沾喜心舒坦。吃了红鸡蛋，乐得发了欢。怀里抱个碎蛋蛋，辈分往上冒串串，不老也得往老看。”假如再生第二个或第三个娃娃时，关中人多许不再蒸煮红鸡蛋。城里人生娃娃，要进医院，关中人生娃娃，曩昔在炕上，现在也多送到医院里，生时总是提早蒸煮好红鸡蛋，用篮子提上，只等娃娃一出生，就去送到接生的医师护理手里，一者标明感谢，二者标明同喜同贺。吃红鸡蛋多了，医师也慨叹地说：“金牙科，银外科，想吃鸡蛋妇产科。”一个月后，要给娃娃做满月，关中人再蒸煮红鸡蛋。

关中人的日子离不开“老婆孩子热炕头”，总把生娃顶头上，多提示，常想念。“炕上没个屎痂，坟里就没个纸花。”关中人这样说。生娃娃是关中人一辈的大事。“炮动态，迎亲到，婚车摆了一大街，人人见了都欢笑。前面一对喇叭，后边一对唢呐，嘀嘀呜呜到啦，给儿把媳妇娶啦。”媳妇进门后，做爸爸妈妈的一天黑了白了，就想着盼着抱孙子。做公公的也心里盼，但欠好直接问儿子，更不敢问儿媳，常从儿媳神态言语中察言观色，获状况、逮信息，知内幕。有时心里盼的火急了，憋不住了，就打发指使老婆曩昔，刺探动态，旁敲侧引，捕捉实情。做婆婆的心更急，常围着儿子媳妇打转转，今日做顿好吃的，明日缝件好穿的，天天跑媳妇屋给铺着暖着炕，哄着媳妇，催着儿子，讨着欢欣，打着留意。并在家务上护着儿媳，院不让扫，锅不让洗，活不让干。因为心里有事，所以话里就有话，意图只需一个，想让儿子媳妇乘年青，爸爸妈妈能动弹，赶忙生个娃娃。且经常到邻近跟集赶会，求仙算卦，回到家就把卦符签条压在儿子媳妇床下，以求菩萨保佑，神仙显灵。

关中人生娃讲生儿子，若榜首胎生个男娃，男人像喝了一大碗酒海里刚刚淋出来的冒着热气的高度酒，立马进入醉态，人像公鸡抖开翅膀，更像打了鸡血，双手不断比画狂舞，十分激动，十分振奋。见了人，往日头抬得高高、腰搊得直直、脸挺得平平的姿态不见了，变得洋洋得意，变得精神焕发，变得心花怒放，整个人高兴高兴得没个眉眼，像娃娃伙没大没小，骚情个没完。与人说话，嘴咧着乐着没个够，满是美好。做婆婆的则走起路来脚步轻盈，迈得碎碎的，行得仓促的，屁股一颠一颠，撒着欢儿。

出了店主，进了西家，满村子转游，眼睛不断的左右瞭着，逢人便老远打着招待，一脸春色，怕人不知道似的赶忙告知家里生个大胖娃娃的事，话还没说，先自个像喜娃吃了他娘的奶相同，呵呵乐起来，嘿嘿笑起来，喜得嘴合不拢，高兴的没个边边。“哈哈，他叔他姨，他爷他婆，你说咱是否烧了老瓮粗的香，怎样这么有福。这叫胸膛上挂钥匙，真真的高兴。你们不知道，咱可给大伙说实话，我那儿媳妇很能生，屁股一撅，刺溜一下，就生个带把的牛牛娃出来。

听好了，是顶门杠杠，不是绣鞋样样。这是祖坟上冒青烟，上辈积的德，才有今日这好遇和。”话匣子一翻开，从村东头能给人提到村西头。笑个没停，谝个没断，神情个没完。晚上睡觉，振奋得老是睡不着，好容易睡下，深夜做梦又笑醒来，嘴角流着口水，不断伸着舌头尖尖转圈舔着，手心向上美美擦着。眼皮一松，看似醒来，眼睛却一闭，又呼呼进入梦乡，说起呓语，不时又笑作声来。娃娃还不到满月，家家就早早连蒸带煮，准备好一大盆红鸡蛋，跑亲属，访街坊，挨家挨户去送，让人人同享自己的高兴。

关中人生娃，若榜首胎生个女娃，男人嘴撅得老高老高，能拴头叫驴，脸阴得很重发黑，能拧下半桶水，感到没面子见人，整天窝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躺炕上装睡，不断翻来倒去，似烙油饼，折腾个没完。丢了魂似的，发呆发呆，萎靡不振，又像大病了一场，长吁短叹，不思茶饭。见家人眼睛搭拉着，用鼻子说话，心事重重的姿态。走到村上，人像霜打的，头缩着，腰弯着，更像做了贼相同，见人就躲。偏偏村里人爱“探问生日做满月”，有些人不知道，老远叫着，当众喊着，在人面面问着，操心着娃娃满月的日子。“红鸡蛋该吃了吗？酒桌该摆了吗？莫要不言不传，悄然弄事，变得啬皮一个，给人不说。”见不愿声，还认为没听见，走过来跟在男人屁股后边，一个劲的追着又问。

男人像霜打了相同，头簪着，没办法，只好照实答复。“什么，生个女娃？”对方认为听差，先是一惊，后是一愣，声响前进八度，大声又是一问，最终用眼睛斜着一瞪，把嘴头一鼓，边走边牵强笑笑，随口安慰道：“噢噢，女娃也好，女娃也好。”笑脸快速冷却，热心度敏捷下降，还没等说完，先拧过身直直走了，再没回头看一眼。也有人知道后，见了面成心嘲笑：“生个花不愣登就花不愣登，今后还有亲属家可走。”还有人自动找上门来安慰：“没关系，没关系，土地再瘦，多耕几回总可收效；枪法再差，多放几枪总可射中。

男人多下种，女性才干多出产。人只需馋活，莫歇莫停，抓紧时间，活跃去刨，丰盈的果里，总有带把把的甜美呈现。”这时的男人，脸上像被谁打了一鞋底，红到脖子根，眯着眼环顾一圈，面临旁人投过来的目光，无以言表，额上冒汗，脸蛋蛋火辣滴血，耳蛋蛋火烧烫人，赶忙逃避，走着走着，腿似灌了铅，重的迈不动，心里真恨不能地上有个缝儿，钻进去躲起来。

对大部分关中人来说，假如榜首胎是个女娃，生了就生了，没办法改动，也就不太再乎，爱自我安慰。“没有啥，鸡坐个月，碎碎个事，再生便是了。”常会自己压服自己，下一个一定是个儿子。见人嘴上也仅仅淡淡地说：“不妨碍，大不了锅里加碗水，桌上加双筷。只需接着生便是了。过上一年两载，还怕生不出个站着尿的牛牛娃？”像对榜首个娃相同，依然满月照做，酒桌照摆，客人照请，红鸡蛋照送。假如第二胎依旧是个女娃，这下关中人心里都麻凉麻凉的，但仍鸭子嘴硬硬的，心里便是不服气，并且生儿子的决计依然足足的，决心依然满满的，一向没有改动。有些常跑外面，寻缝钻眼，求医求方，有些隔山架岭，跑老远朝山，见庙就烧香，见神就磕头，口里一个劲求婆婆告奶奶：“娘娘婆，你听着，或儿或女给上个，要给给个坐官的，不要叫街打砖的。要给给个骑马坐轿的，不要顺腿尿尿的。”还有单个关中人为了续香火，乃至把生的女儿藏起来，或送到亲属朋友家，只想躲过上环罚款，再拼着命去生，直到天上响雷，“嘎巴”一声，眼前降个男娃娃，才肯罢手。

假如第三胎仍是生了个女娃，这时关中人心里一瞬间会溃散，人也发毛急开，比死了他老子、挖了他祖坟还要难过。期望有多大，绝望就有多大。出出进进，关中人脸吊着，白眼仁翻着。在家里，变得反常浮躁不安，见人生冷噌倔，像个火药桶，一点就燃，一碰就响。一瞬间打婆娘嫌肚子不争气，一瞬间骂女娃嫌是赔钱货，一瞬间怨老祖先没给自己留下好风水，一瞬间又怪老天爷不睁眼不知不幸人。有时出门在外，夜晚不回家，回来了又常不进门，在门上转圈圈，十分困难回家躺炕上，心里有事没打盹，到深夜睡不着，忽然发神经，穿个大裤衩，光身不穿鞋，精脚跑院里，双手举过头顶，伸向天空，仰天大问：“老天爷哟，我哪里开罪了你，你怎样这样对待我，这是让我祖坟断脉，让我当绝户，这叫我咋活呀。”随后声泪俱下，变成泪人一个。老婆在屋里炕上听见，像做错事相同，抱着月娃，一脸的无法。日子还得往前掀，几天往后，全部安静。他人关怀问：“还生不生？”“生、生，一定要生，家里怎样能没有个男娃呢！”关中人嘴上这么说，但决心远不如曾经。

现在，跟着社会的前进，关中人生娃也在变着，曩昔那种旧观念已渐行渐远。实际中，关中人生个女娃不算数的思维已被淡化，生儿生女都相同的心态已悄然构成，人们求的是过好日子。

关中北塬上有一个村，村上有两户人家，一个姓安，一个姓温，两家是街坊。落户的安老汉与温家的温老汉自小是光屁股一块长大的。安老汉是爸爸妈妈在五十多岁时才生的一根独苗，在村上辈分高，村上把他叫爷的人多。“人小骨头老，不叫不得了。”所以不少人叫他“小安爷”。安老汉年青时，其父在门前小镇上开个杂货铺子，家里富裕，院里盖了一溜大厦房，门前还有一对小石狮子。那年刚过了十八岁，安老汉就在爸爸妈妈的安排下，在一年里先定亲，跟着就成婚。

一向过了三年多，才生下榜首个儿子。其时一家人很是振奋，拎着红鸡蛋见人就送，先后煮了两大瓦盆红鸡蛋都不经送。满月那天，家里人高兴，早早叫人杀了自家后院养的一头黑猪，摆了一院酒席，请来亲属朋友和全村人来喝酒，美美待了两天客。安老汉爸爸妈妈被前来恭喜吃酒席的村上人拥着，把个老脸抹得红一道黑一道，像唱戏的。后来，安老汉一连又生了两个光葫芦。要不是计生办罚款盯的紧，给媳妇上了环，还不知能生多少。一晃“小安爷”变成安老汉，三个儿子也不知不觉长大。当儿子一个一个都给娶了媳妇后，安老汉忽然大病一场，在炕上躺没半年，就殁了。还没过头周年，三个儿子就找人分居，家里产业分的很洁净，一个麦草枝枝都没剩。分到后边，为后院一头怀了猪娃的老母猪争得凶猛，三个媳妇简直打起来，而独独剩余安老汉的老伴没人要。

中心说话的人重复劝导，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能推，三个媳妇更是凶猛的能咬铁锨角角，说了好长时间也没成。最终老母亲一个人过，三个儿子担负日子，每年每家给一百斤麦，每月每家给二十元，有病了共担。后来，三个儿子别离挪了新屋，大儿子经商住在城里，二儿子跑运送在县城给孩子买下了新房，小儿子在外面打工盖一院新房。一个个家里，红砖铁门大高楼，通明玻璃磁砖墙。地上铺着水磨石，电器满屋席梦床。母亲却在老屋一间寒酸的房子住，赋税没给几个月就再要不到来，靠在街上拾破烂、拾菜叶过活。有病没人问没人管，老太婆经常跑安老汉坟头哭恓惶、诉哀痛，让安老汉托梦来带她早早走。

后来在一个冬天逝世在炕上，三天了没人知道。而温老汉年青时家里穷，爸爸妈妈下世早，加上他饭量大，特能吃，一顿能吃四五个馍，所以日子比较困难。说媳妇时，女方家寻人一探问，来家一观察，吓得回身就跑，因此一向寻不下个媳妇。村上与他相同大的小伙都成婚了，娃娃都在地上跑的腾腾，温老汉却依然打着光棍。眼看快到三十了，亲属托人到外面，才给引回一个四川山里女性，割了一吊猪肉，燷了一点臊子，打了半瓶散酒，炒了几个热菜，叫帮助的到家坐了坐，买了点水果糖在村上散了散，晚上抱一床被子，两个人睡在一块就算成了亲。

温老汉一天到晚守着老婆，老婆也不客气，一连生了三个娃。与安老汉不同的都是女娃。温老汉开端还想不通，但看到老婆在自己最穷时不弹嫌自己，能跟自已过苦日子，心里也就知足了。他人只给生头一个娃满月时煮红鸡蛋，温老汉却给每个娃满月时都蒸红鸡蛋，且拎着红鸡蛋的笼子，招摇过市，见人就给，让人知道。后来，温老汉老婆得了一个瞎瞎病，治了几年没管用，仍是丢下娃娃走了。往后，温老汉也没再续弦，一门心思放在抚养娃娃上。因为他肯吃苦，加上脑瓜灵，爱学习，去农科会取经，承包了一大片荒地，先种粮食，后栽果树，日子逐渐好起来。眨眼间，不知不觉，三个女娃长大了，一个个变得水灵灵的，上学的上学，出嫁的出嫁。

现在，温老汉三个女儿都成婚有娃娃，大女儿在县城住着，二女儿在省城里作业，小女儿招了个上门女婿，在村前小镇上开了一家饭店，家里盖起二层楼，楼上楼下，里里外外装修得跟个公寓相同。温老汉从头到脚，穿的新铮铮的，整天乐滋滋的，闲了哄哄孙子，窜窜门子，逛逛大街，看看稀罕，不时被这个女儿叫去，被那个女婿用车接去。村上人见了，爱把温老汉与安老汉拉到一起来比较，我们说：“世事变了，脑瓜蛋要转了，老观念要改了。都说生儿好，只爱儿子，不爱女儿，届时儿子不见得孝，不见得好，女儿相同能养老。”

房檐水，掉线线，家里生个蛮蛋蛋。喝喜酒，吃喜宴，不忘尝个红鸡蛋。红鸡蛋，光灿灿，人见人乐人喜爱。心里想起添喜呢，拿到手里增辈呢，吃到肚里享乐呢。红鸡蛋里边的故事，一件件，沉甸甸，跟着太阳升，跟着月亮动，跟着时节游，跟着年月走，在悄然地改动着，不变的是关中人那份执着，那份高兴。（来历：乡土作家）

作者简介：刘新焕，笔名刘新。大学本科，学士学位。陕西省总工会工运理论特约研究员、陕西省企业报新闻协会会员、宝鸡市作协会员。与人合著《此情谁知晓》。在全国、省、市各种征文中共有53篇论文和30多篇小说、散文、杂文及新闻稿件获奖。著作散见于《中华散文》《中国作家》《延河》《中国青年》《首都文学》《大河文学》《陕西日报》等报刊杂志和微信大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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